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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西门的故事 [复制链接]

第一回:真假西门


他们千方百计抓住那高手了,结果那是个假冒的。
这人光着头,身着虎皮外褂,皮肤很黝黑;他双手给反缚着,一副求饶的模样。
“好汉帮”张家的一众高手,共分"琴,棋,书,画"四派,其中“琴派”的好手,共十三人,几乎尽集于此。
他们用了三年的布署,三年的埋伏,运用十三高手,结果只抓到个假冒的家伙,谁都心中有气。
所以他们审问这个人:
“你是谁?”
“我……我是西门。”
“说实话!”
“……我是冒充的。”
“你为什么要冒充西门?”
“我以为……冒充是他,便谁都不敢惹我了。”
“你怎么知道李金花姑娘在这儿的?谁派你来劫宝的?”
“这——这事恐怕江湖上是无有不知的了。大家都知道李姑娘亲送翡翠玉雕‘月中霜里斗婵娟’到‘忠义堂’,这一路上,很多人都在打主意呢!”
这人光头上密布了汗珠,仿佛他那样说,罪就不止在了一人身上似的。
“好汉帮”中“琴派”的主事“玉面阎罗”张守用回心一想:这也难怪!他们为了要布局擒杀西门,便在各路放出风声,武林中公认的美丽女子李金花,捧着绝世宝物,一路赶赴“忠义堂”。
他们算准传说里那好色如命、贪财嗜杀的“西门”,一定会向李金花动手。
所以,他们早已遍布埋伏。
只等西门到来。
结果,西门迟迟未至,反而是沿路二百三十余里,已冒出了五起人,要来劫美夺宝,其中有三批人还打着“西门”的旗号,但都给“玉面阎罗”和他胞弟与十三名手下及两位帮拳的高手解决了。
可是,西门仍然未现踪影。
见“首领”张守用默不作怕,副主事“玉面刹星”张守鑫,颇能明了其兄长之意。
于是他向那名“囚徒”拷问:
“你是不是西门派来的!?”
“不是。”
“说,你跟西门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他。”
“你叫什么名字?”
“梁怀。”
“‘草上飞’梁怀!?”
“——正是在下。”
“难怪,是‘太平帮’梁家高手,轻功果然要得,要不是早就布伏好,还真擒不下你。”
“现在我已成阶下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万望各位老哥高抬贵手,我梁某人决不忘大恩大德。”
“唉呀,你怎么忘了。”
“忘——忘了?”
“你们‘太平帮’梁家,和我们‘好汉帮’张家,是不世之仇。你没有听过吗?‘遇梁斩梁,见张杀张’,而今,是你姓梁的落在我姓张的手里,嘿嘿嘿……”
“天哪,我可不知道会惹着你们!张大侠,诸位张大侠,求求你们,饶了我,今生今世,我只报恩报答,决不与张家好汉为敌……”
“你既是梁家的人,料必是跟我们张家大叛徒‘张云志即——西门’有勾结,且快从实招来,否则我要你肝脑涂地!”
“我连西门原来跟你们是一家子的人也不知道,又怎么会跟他有瓜葛呀!我只知‘好汉帮’一门不住派人对付西门,我还以为你们跟他八辈子都扯不在一起呢!更不知道所谓的西门,就叫做张云志”
“你不说是吗”张守鑫一挥手,他的两个师弟立即动刑,一刀割下了梁怀的左耳。
梁怀惨嚎起来:“……我真的不认识他……我真的不知张云志是谁……我真的——”
张守鑫一点头。
梁怀右耳又告鲜血淋淋落了下来。
李金花看得不忍,忙阻止道:“何必要这样折磨他,我看他真的没见过西门。”
张守用这时却开口了:“李家小妹,你心地良善,但江湖上有的是狡诈奸恶之徒,不这样是无法惩凶的。”
他伸手搭向李金花肩膊,反问:“你不是要手刃西门复仇吗?这样容易心生不忍,怎能对付穷凶极恶的西门呢?”
李金花侧身让开了他的手势,还是很不忍心,她觉得要对付的是西门,而不是眼前这就擒的人。
张守用只好“陪”她先到镖行后院去,说是有事要跟她商议——商量的当然还是如何布局擒杀西门的事。
未久,李金花回到武厅,张守鑫等脸上都有得色,递上一张画了押的血书给她过目:那名意图行劫和污辱她的凶徒梁怀,已承认一切都是西门唆使他干的,死伤都是西门害的,与他人无尤。
李金花游目四顾,不见那人,问:“他呢?”
“他?”张守鑫这才省起,忙道:“哦,押下去了。”
李金花只见地上还留着好几滩血渍,触目惊心,除了两双耳朵之外,还有一只鼻子,不由觉得一阵恶心。
“屈打成招,”李金花微蹙着秀眉,说:“这样不好。”
“在江湖斗争里,没啥好与不好的,”张守用满不在乎的说:“只有收不收效。”
“反正西门此人面目可憎,”张守鑫咔咔咔的笑了几声:“我们就让冒充他的人也面目可憎一些,正是名正言顺、报应不爽!”
忽尔,外头响起了急哨之声。
张守鑫微微变色:“有人闯入。”
张守用却大有奋亢之色:“太好了。”
“没有人闯过来,我们这‘潜翔大阵’岂不是白布置了!”
张守用兴致勃勃的道:“在外头把关的是谁?”
“两位‘棋派’好手:‘黑无常’张强,‘白无常’张壮。”张守鑫对手上子弟了如指掌。
“那就更有意思了。你几时见黑无常、白无常也有失手的时候!”张守用眯眼笑着,那神情就像贪财的人看到黄金、好色的人见着美女一样,“就凭那几只三脚猫,还梦想来救人,哧!”说着,又在不知不觉中把手搭到李金花的肩上。
李金花忽然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她本来是来协助“好汉帮”张家这一组高手,擒杀天下第一大恶人"西门"的,但在跟这些人三年来相处之后,她现在只想最好西门闯进来,把这些人打个七零八落、落花流水算了。
要不是她应付得体,机警利落,恐怕早已遭张家这一干浮夸狡诈之徒,污辱不知多少次了。
她觉得自己仿佛怕的不是西门的劫辱,而是这一干狼虎之徒。
奇怪的是,当她这样想的时候,事情就发生了。
两个人给丢了进来。
而且都爬不起来。
他们就是张强、张壮。
“黑无常、白无常这回不只是失手,连脚都失去了。”
外面的人豪笑说。
——黑无常、白无常的双手只给制住了穴道,但腿骨已给打断。
进来的人,不算非常高大,但十分精悍。他的眉毛很浓,胡子很很黑,乍看眉须浓丽。假如他不剃光了头发,一定会比须眉更黑,他的眼眸就比须眉更黑,像一颗发亮的黑宝石。
张家高手纷纷大惊而起。
“是你!”
“我是西门。”他身上穿着烈烈如火的虎皮外褂,说话也发出燃烧着的语音,“我不是‘太平帮’梁家的人,那姓梁的冒充我固然可鄙,但把人如此折磨,屈打成招,更是可耻。”
李金花惊愕之余也觉得有点亲切,心忖不知何故。
——大概是听到他也用“屈打成招”四家,心里就生起一种亲切感来了吧?
这就是张云志吗?
一看这个人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人——一个恶人。
西门忽然问:“你就是李金花?”
李金花点头。
她觉得眼前的男子像一头月下的老虎,凶、猛烈,但孤独的感觉却比一切更深刻。
“我们无怨无愁,为何你要跟他们一道来陷害我?”
“我是高丽国‘万顺骠局’李家的人。我爸爸为人所害,家破人亡,满门遭祸,我要复仇,就得要聚合助力。”
“所以你要求于‘好汉帮’张家?”
“‘聚义厅’主持张守显答应过:他愿意助我。”
“条件就是你要帮他们拿下我?”
李金花点头,不再说话。
对聪明人,是不必说太多的话的。
西门双目虎虎:“张守显说的,你就信了!?”
她点头时候的风姿,足以令人心醉、心碎。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弹指听声、红颜的寂寞。
西门仍虎虎的问:“所以你就为了要光复‘万顺骠局’,只好先牺牲我了。”
这次李金花摇头。
西门在看她的时候,眼色明显的柔和下来,看见她摇首的时候,眼里甚至还显现了一点凄然的神色。
“因为你是坏人,”李金花很坦诚的说,说来全无恶意,“人人都知道你是恶人。”
西门长叹。
他的叹息像一声长笑。
“你错了,我只是恶人,”他说,“但不是坏人。”
他从不向人解释什么。
这是第一次。
向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解释这个他向来不解释的事——他也不懂为什么。
李金花听了,莞尔一笑。
奇怪的是,对这样一个陌生而且初见的男子,他说的,而她就信了。
眼前这个挺凶的人,她却只感觉到他的率直、豪迈,还有孤独。
孤独得就像黑夜里的一盏灯。
山上的一抹凉。
“受死吧!”
兀地一声大喝。
包围早已展开。
张家“琴派”十三名好手早已拔出兵器,重重包围西门。
西门却旁若无人,只顾与李金花说话。
这更使张守用、张守鑫怒(妒)火中烧。
血也在烧。
——谁杀了这个张家大叛徒,可以连晋三级,赏银一万,直接在“张家四老”身边任事。
张家“琴派”好手,一向穷凶极恶。
他们完成包围,准备出手。
但仍还没有出手。
因为他们发现眼前的敌人有一个特点:
目中无人。
——西门眼里,只有一个李金花,仿佛根本没有他们这些人!
没有人敢轻视“琴派十三横”。
轻视过他们的人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没有人敢轻视他们。
没有人敢。
没有人。
没有。
没。
于是他们发动了攻袭。
——除了两个腿骨折断的人之外。
所以除了这两人是腿骨折断之外,其它十五人,全都是臂骨折裂,包括了老大张守用和老二张守鑫。
随手折断他们腕骨的西门,一面还在跟李金花谈话:
“我不是来夺宝的,这种宝物我还不希罕。”
“那你来做什么?”西门也镇定的问。
“我来看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是来害你的。”
“所以我要罚你。”
“罚什么?”
“这个。”
就在这时候,西门目含温柔,手挥袖送,十五名在江湖上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高手,全都骨折了、折了骨,他一面还咐嘱(像对自己的仆从说话一样)道:“马上放了梁怀,否则我宰了你们。”
然后他忽尔猱身而上,贴在李金花的面靥亲了一亲,之后满目温柔的洒然而退,抚了抚剑拔弩张的、不肯屈就的胡须,唉了一声道:
“你实在美的毫无来由。”
然后就走。
由于走得太快,无袖的虎皮外袍仿佛还眩然的震荡在众人的眼前。
张守鑫含恨叱道:“这狗崽子!淫贼!”
张守用则低声呻吟道:“要对付他,恐怕只有请动张小七了。”
张守鑫闻言一震,失声道:“‘孩子王’张云平!?”
张守用缓缓点头,眼里有一种复杂的神色:仿佛已然手刃仇家,但这仇人偏又是自己的胞弟张守鄂的孩子。
李金花却没有注意到这几句话。
她只感觉刚才给那汉子吻过的脸颊,仍留下他胡须刺痛的微炙。
还有那对深情坦荡的大眼,使他感觉到这勇悍的汉子,连同他脸上那一道刀疤,都是遗世独立的。

[ 本帖最后由 西门 于 2009-10-16 12: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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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顶了!呵呵,好文笔~~接着再看!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09-11-20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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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吗?先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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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真的好有才华啊,羡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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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看完后就一句话:这就是江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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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长不大的孩子张云平

二、长不大的孩子张云平

“怎么叫这么一个天底下最清纯的孩子来做这最重要的任务!?”

这是在十年前,“好汉帮”里掌管中枢的“张家四老”老大,“聚义厅”厅主张守用,在乍听此重任由张云平负责的时候,觉得简直“不可置信”的反应。‘

那时老门主“唯我独尊”本来意属“西门”张云志来主理此事,可是大家都不选西门;就连张守显自己,对“西门”这年轻人的“所作所为”,也“很不谅解”。

他的师妹,“摔琴楼”楼主张红敏,和师弟,“放鹤亭”亭主张洪恩都向他力荐这俊貌粉面、玉雕粉妆砌出来的人儿:张云平。

他只好试着任用张云平。

他以为这次“任用”了此人,这年轻人便会“消失于江湖”。

因为这“任务”根本不是任张云存以承担得来的。

甚至是任何人都承担不来的。

能承担得来的,在“聚义厅”张守显心目中,除了“张氏四老”和主掌张家“好汉帮”大权的“唯我独尊”之外,年轻一辈的高手中,只有“大耳伯”和“西门”二人能够承担得了。

——只惜“大耳伯”身负巨责,那是枚“不能牺牲”的棋子。

——“西门”又太过桀骜不驯,那是枚“不听军令”的棋子。

——只有试试这张云平了。

这一“试”,通常只有“死”。

因为这任务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只死无生”。

这“任务”是潜入“太平帮”的老巢“白蟒堂”,在“四书五经”九大高手的严密布防下,刺杀“太平帮”一流好手“天杀”梁上君,当然,这梁上君可不是那草包’草上飞’梁怀可比!!还要自“白蟒堂”总堂主淮阴王梁天罡的卧榻枕下,起出“好汉帮”张家的家传宝物“送别刀”,这才算“达成任务”。

——别说名动天下、威震武林、谈笑杀人不摇头的淮阴王梁天罡了,就是“四书五经”联手的“九大鬼头”,乃至于梁上君,又有哪一人是好惹的?又有谁是能惹的!

可是,张云平都惹了。

这么一个看来和和气气、粉妆玉砌的小伙子,他果真斩杀了梁上君夺得了送别刀顺便顺手把道上“七零峰”的“八落山庄”夷为平地,在那儿有十五名杀手正待命出发夜袭“好汉帮”张家庄,也一并给他一个人(不,一个孩子!)先行了帐!

达成任务的张云平,仍是脸不红、气不喘、和和平平的。

“好汉帮”正值用人这际,“聚义厅”张守显在惊疑之余,当机立断,即把“送别刀”当作奖赏,赠给了这可怕的“孩子”!

从此张云平一帆风顺、扶摇直上!

不久前,张守显自行去“不足阁”看望住在那里的张云平,正好遇上“太平帮”有五名杀手要刺杀他,“聚义厅”的三厅主张守显亲眼看见这年轻人,一面跟眼前之女子苦思对奕,一面手挥足抬便解决了五名刺客。

张守显是一个细心的人。

他是“好汉帮”老门主唯我独尊手上第一猛将,同时也是“张家四老”之一。

他不是事事都管。

但只要他管上的事,无有错失。

他平时腰气刚猛,少不中意,拍案而起,杀人如同草芥。

但在处理大事之时,他又极为审慎,巨细靡遗。

他一向妒才。

“人才”的存在向来对他是一种威胁。哪怕,他是自己的侄子!

——他自己的“出身”便是从低层起,一层一层的“打”上去,再一阵一阵的“打”下来的,如此,足足耗费了他四十八年的光景,才能在“好汉帮”门里爬上举足轻重的位置。

人生有几个四十八年?

他也极能“用才”。

他既妒才,又有容才;能不能用才的原则只有一个:

就看那“人才”为不为他所“用”。

——不能用、不可用之材,他就宁可玉碎、不作瓦全。

他发现张云平绝对是个“人材”。

他对当年张云平能在“白蟒堂”出入自如,并能抢回“送别刀”,手刃梁上君、格杀“八落山庄”十五贼虽感诧异,但对现今张云平能一面对奕一面杀退“太平帮”五杀手,而且当时所下之五着棋子,无一不思路周密,还布机先,这才令他惊震不已。

何况,张云平能把“白蟒堂”闹个天翻地覆,便依然能跟“白蟒堂”总堂主梁天罡不打不相识、识交莫逆,如此看来,张云平绝不止有勇,而且有谋,决不可小觑!

多年来,在“好汉帮”一门里,也出过这样子的高手,那当然就是“西门”张云志。

——可惜这家伙实在敬酒不吃!

这么些年了,人才辈出,崛起折落,就这玉树临风粉妆宝砌一般的人儿,张云平,才不遑多让,不让西门一人独占光华。

那次“不足阁”一见之后,张守显立即要人收集“那女子”的资料。

因为他发现张云平所下五子,每一子都留了手,只守不攻,纵攻也不含赶尽杀绝之力。

显然张云平留了情。

这样一个外表平各、但内里杀着凌厉的张云平,为何手下容情?

想必是他待对奕者有情。

“聚义厅”张守显一看那女子,心里恍然。

当然了。

酒醉因为心碎。

情真才会情深。

——这样一个女子,坐在那里,像一尊矜持的瓷,但却美得连星星都失去了距离的闪灼着:有谁不爱?

张云平定力再高,也是个男人。而且是先为男,后为人!

张守显年轻时也风流快活过,甚至可以说,他是到老弥坚,风流不减当年。他是男人,他是爱女人的,他知道张云平也是。他就知道,只要是个爱女人的男人,就谁都逃不过这女子红唇、秀眉、美眸、玉面和浅笑、梨涡联合布下的天罗地网!

所以,他马上把握住一个要害:

要安全收服这男子——

首先得要收服这女子。

资料送来了:

这女子是——

李金花。

——一个正设法、费心为她落魄失意的兄长恢复“万顺骠局”的女子。

这就好办了。

只有有求于人,就有弱点。

有弱点便可以控制,控制了对方的弱点,那么,对方的强处也等于是自己的了。

何况,李金花只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

一直到很久以后,“聚义厅”张守显才知道自己这一点有多大的谬误。

错得有多厉害。

李金花很温顺。

很乖。

她甚至令人耽心,因为像她那么一个美丽女子,竟然不懂得说“不”;而像她那么一位美丽女子,不懂得说“不”,绝对是件令人担心的事。

李金花仿佛还不懂得为自己耽心。

她只常为别人耽心。

耽心人着凉。耽心人伤心。耽心人不成功便成仁。耽心人太耽心。但她的耽心一点也不婆妈、唠叨,甚至也没有悲脸愁容,她一句话都胜过别人千言万语,有时候还胜过千军万马。

当“好汉帮”的子弟给派去与“太平帮”高手一决死战之前,心里忐忑,常来找她,她只说:“我知道你一定能取胜,而且还能得胜回来。不过,就算不得胜,也一样要回来。活着回来就是胜利。”

当大家聚在一起,商议大事,要她也提供策略,她只说:“你们都比我聪明,都比我勇敢。外面的事我不懂,我只懂的:你们的主意都是最好的。”

当大伙儿一起醉闹,其中有些子弟兴致勃勃的要她一道参加江湖中人的盛宴,她只说:“我知道你们的朋友都是最优秀的,个个都比我能干,我只是个小女子,我在这儿,只怕妨碍你们吃酒笑乐;但只要看着你们吃酒笑乐,我便是最开心的女子了。”

大家听了,都很感动,都引这女子为知音。

谁都是这样想:假使谁能娶着李金花为妻,那实在是莫大的幸运、莫大的幸福——甚至要比当“好汉帮”的头领更有意思多了!

当人人都是这样想的时候,于是有不少私下的格斗,都是为了争取李金花的芳心,而私下进行的。

不少人受伤。

也有人死。

亦有人从此反目成仇。

然而李金花仍然巧笑倩兮也寂兮寥兮的当她的美人,美得极有说服力,美得有点失常的美着。

她在的地方,仿佛不是荷花特别香的地方,就是桃花非常多的地方。

而她不管寂寂的冬雪、还是漠漠的夏夜里,她仍是依然无恙的唇红眉黛的寂寞着,并美丽着。

她的笑意仍十分旖旎,这女子就算不躺下来也一样身材修长着。

——娶到她真是几生修来的福气……

当人人都是这样想的时候,她的力量已经形成。

“聚义厅”张守显原来只想把她留下,并不是真的打算助她复兴“万顺骠局”。可是,要帮她的人愈来愈多,要助她重振“万顺骠局”的声浪愈来愈高,而她依然美得不惊匕鬯,美得不动声色,仿佛悠闲得很快乐,又好象悠闲就是快乐;有时她又忙碌得很快活,就似忙碌就是快活。

就连“放鹤亭”亭主张洪恩、“摔琴楼”楼主张红敏也对李金花不恶意,而且还常存好感。“聚义厅”厅主张守显是最了解他这两位师弟、师妹,他们俩连师侄“西门”张云志都容不下,但对张云平和李金花,却绝对是例外。

——真是天之骄子,天之骄女:好一对璧人!

然后张守显也发现了:李金花虽然温顺,但并不易欺;她很乖,但并不笨。

当“好汉帮”子弟联名合署第十三次“请准光复万顺骠局”动议上呈之时,张守显已知李金花这小小女子的实力,已不可轻忽,更不能低估了。

他现在已不能把这女子逐走。

(他当然也想把这女子收为“己用”,但这样一来,几乎是等于跟所有“好汉帮”同门为敌。)

(这种事他想做,但不能做,也不敢做。)

(——当然,明着不能做,可暗着做。)

而今唯一善策,就是化解。

把李金花变成是“好汉帮”的人,忘了“万顺骠局”,那么,“好汉帮”便可增一高手、少一劲敌了。

要把李金花完全变成是“好汉帮”的人,首先,要李金花先为“好汉帮”的人。

李金花毕竟是个女子。

再美、再好、再不得了的女子,还是得要嫁人的。

——只要她嫁一“好汉帮”的弟子,她便是“好汉帮”的人了。

可是,要把这样一个漂亮得不是漂亮可以形容的女子,嫁给谁呢?用什么方式、选什么人,才可以免去这一场随时会因争风呷醋而演变成同门大相斗的危机呢?

为此,张守显有点费煞思量。

终于他想到了,其实他也怎么想结果都是一样,因为在“好汉帮”中,再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张云平。

“爱好和平”,但一向喜欢“打抱不平”的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张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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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力敌梅花桩(1)

三、力敌八卦梅花桩(1)
这句话的力量就像野火一般燃烧起来。
“你要不要娶她?”张守显把张云平传召到“聚义厅”来,问了他这样一句话,“如果你想,我们可以替你拿主意,把她许配给你,
不过,你在娶她之前,先得要完成一件事。”
“杀了西门。”
杀了西门。
杀了西门!
——杀了西门?!
这句话轰的一声,打进张云平的脑海里,在一刹那间,他心里像害了几场病,几场变幻,几场虚惊,还有几场破碎空虚,万劫轮回。
杀了西门。杀了西门。杀了西门。杀了西门。杀了西门。杀了西门。杀了西门。杀了西门。杀了西门。杀了西门。杀了西门。杀了西
门。杀了西门。杀了……
——为了李金花,杀了西门。
——为了她,杀了他。
——为了爱人,所以杀了……
他能够这样做吗?
——这究竟是门主的命令?还是厅主的意思?
眼前,这主掌“好汉帮”张氏一族、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瘦矮老人张守显,正以一种奇特的神情,望定他,等着他的答案。
他应该怎么回答?
于是他想起了西门:西门那一张充满斗志的脸,那种可以衍生无穷力量的神情。
他忽然想起西门曾对他说过的话:
“黑道走得多,黑口黑面,在所难免。”
他无由的想起这句话,在这时际居然也有点好笑,他觉得:如果由西门来回答这个问题,西门一定会下决定得比他快、比他大胆、比
他痛快。
看到西门的模样,他们怀疑就算在背地里骂他一声,他都会听得到。
那汉子竖起双眉冲着“太平帮”八大金刚中的“八卦梅花桩”梁蛟,道:“你要我杀了‘孩子王’张云平!?”
梁蛟虽跟他隔了老远,却仍给这人看得心中一寒,不过此际他身后是七七四十九株按照八卦梅花桩规律排列的木桩,而他布在石阶两
旁的还有十一名助手、七名帮手,还有十三名高手,而西门却还在八十四级石阶之外,他可以不怕。
一个人要是不怕,也得先要“不怕得起”。
现在他就不怕“得起”——因为人多势众。
“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是‘好汉帮’中年轻一代最强的一人,杀了他,我们便可以大挫‘好汉帮’张家一干人等的威风。”
“为什么要我杀他?!”
“因为只有你才杀得了他。”
“为什么我要杀他?!”
“因为杀了他,有你的好处。”
“什么好处?!”
“张云平自在‘好汉帮’崛起以来,抢了你的锋头,压了你不少威望,逼得你无家可归......你杀了他,你便可以重振雄风。”
“别忘了,我也是姓张的。”
“就是因为你是姓张的,而且是给‘好汉帮’张家元老扫地出门、天涯追杀的叛逆。”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你来了。”
“我来了不一定就答应你。”
“嘿。”梁蛟只冷笑,没说下去。他的冷笑比说话说了更多的话。他没说出来但笑出来的意思是:你已经来了,要是不答应,还能活
着出去吗?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要留回一些情面罢了。
“那你来是为了什么?”他反问。
不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好汉帮”,你又何必要来!
西门与梁蛟相距八十四级石阶,梁蛟高高在上,西门屈于下风,但仍然有一股气吞天下的声势。
“我为什么要来?”西门没有笑,他似乎从来就没有笑 . 但他的眉一扬,他脸上的刀疤就“笑”了起来:“你们不是抓了一个女子
吗?”
梁蛟笑了起来:“消息果然灵通。那是那个‘孩子王’最心爱的女子,把她抓了来,稳保张云平不敢造次。”
然后他用一种“你我都是男人”了然会心的说:“你想要她吧?她是个很出色的女人。”
西门道:“我要她。”
“好!”梁蛟道:“杀了‘孩子王’张云平,李金花就是你的了。”
西门摇首:“不一定要杀张云平,我也要定她了。”
梁蛟脸色一寒:“什么意思!”
西门看了看八十四级石阶,然后开始起步,并继续说他的话:“只要杀了你,我可以要了她——”他说了十二个字,已杀上第三十八
级。十六名高手已在他如冰一样的剑光下蜷倒于地。
他一路杀了上来,哪怕还有一百八十级。
谁拦阻他冲势的,都给他砍倒,如砍倒一棵棵小树一般。
——西门居然不杀张云平,反而冲着自己杀了上来,这可使梁蛟慌了手脚!
(早知如此,就不惹这煞星了!)
三十八级之后西门的冲势慢了许多。
因为阻止他冲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而敌人之中,武功也越来越高。
但西门还是冲了上来。
敌人愈多,他打得愈是痛快。
高手愈强,他杀得更是淋漓。
他已冲上第五十二级。
梁蛟抽弓。
弓大如虹。
拔起身边一棵木桩。
——以桩为箭。
弯弓搭桩——
运劲。
瞄准。
射!
梁蛟瘦得像连皮都包不住磷磷瘦骨。
但他全身的肉都像是钢做的骨。
那一棵偌大的箭,是桩,或应该说是树!一射而下,直奔西门,你绝对可以想像那有多巨多大多强多劲的力!
着!
西门大喝一声。
他一手抱住了树桩。
树桩陡然而止,差半尺就要击陷他的胸膛。
然后连人带树倒“射”了回来。
那是因为西门抱着树桩倒冲了上来。
其势若箭!
树桩就成了他的武器,横扫千军,拦阻的人如遭狂风的落叶!
梁蛟的脸色像患了伤寒。
他是“八卦梅花桩”的高手。
从来就只有他以树桩为武器——但而今这“武器”竟落入别人手里,运用起来似还比他更具声威。
他也长啸一声。伸手移动身边石栏上的一个小石兽——机关!
随着那地动山摇般的长啸.
西门已冲上了第六十三级石阶!
陡然,石阶裂开数个大洞,粗圆的滚木沿石阶滚下.....
西门居然理也不理。
他身法虽然快,而且怪,但仍遭好几棵比房梁还粗的树桩咂中脚踝、小腿。
可是他顿也不顿。
身势仍然往上冲,似乎完全没有阻碍。
树桩越滚越多,发出隆隆咚咚的声音。
西门身形依然上冲。
冲势莫可挽回。
然后梁蛟发现了一件事:
那几棵树桩,虽然撞上西门的双腿,反而给西门把它们撞到一边去,然后,西门双足像更巨大的树桩一般的——这些树桩,砰蓬砰蓬
的在石阶上互相撞击了起来!
西门手里还抱了一棵树桩,但身法全不因此而略有减缓。
他甚至已回复前三十八级进的劲急。
梁蛟又斯吼了一声。挥动了手里的一柄令旗. 栏下又有五名高手,五名抱着巨大树桩的高手——不,应该说是五棵会动的杀人树桩!
这五棵树,都按令“动”了起来,而且,还“杀”向西门。
西门这时已冲上第八十一级。
他看也不看,手上的树,径直飞了出去,同时间,再伸手,捡起撞在双脚上的所有树桩,连连掷向石阶的顶端,一时间,石阶的顶端
令旗摇摇.从后不断掩杀上来的敌人,即刻立足不住。被西门掷出的木桩击倒....
他手上的木桩,撞上那些“会动的树”,全纠缠在一起,桠呻枝吟之际,西门已上了八十四阶,然后他忽以举火烧天之势,便已穿过
了层层人墙,迅速而诡异的接近梁蛟。
梁蛟一掌拍在一石栏”机关”上。
那栏干裂缝处至少有两三百把飞刀,雨点飞蝗一般,在旋风中飞罩向西门。
这种密集的暗器,谁也招架不了、挡不住。
不过梁蛟发现这全没用。
因为西门已在仰卧之间一步便到了他眼前。
他按着青钢剑柄,离他仅一步之遥。
飞蝗已完全击空。
然后他听见西门缓缓的、缓缓缓缓的、缓缓的问:
“八卦梅花桩,你还有几棵树桩没有用?”
梁蛟也长吸了一口气,道:“二十七棵。”
西门道:“要不要一块都用上?”
梁蛟道:“不必了。何必自取其辱,况且你不一定非杀我不可吧?”
西门道:“我只要你交出李金花。”
梁蛟道:“好,她一根寒毛也少不了。”
只见令旗摇处,一柄硕大的彩箩伞几个女眷,自石栏侧拥出.那彩箩伞下正是李金花.
梁蛟道:“我们还是朋友吧?我非但不伤她半根毫毛,相反她在我这里受到极好的待遇!”
“你还没动剩下的廿七棵树,我对你手下的人也只伤不杀,”西门说,“至少,我们不是敌人。”
“既然不是敌人,我有一事请教、一事相劝。”
“请说。”
“你那举火烧天的身法,轻而易举的闯上我的八十四级石阶,用的不是‘好汉帮’中的工夫吧?”
“求生小技,不值一提。”
“我收拾不了你,可是,你不杀张云平,便等于仍是‘好汉帮’张家的人,‘太平帮’是不会放过你的。为张家而担上这黑锅,值得
吗?”
“那是我的事。”
“我们的值年掌门人梁若水,你听说过吧?”
“‘拳王’?”
“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平生只放过人,不大喜欢给人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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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过5000字就发不了了,只好分开.

第三回(2)

荒郊小店,烛影摇摇.

让他救出的李金花,仍然美得令人有点发寒,火光映在她面上,带着一些微而的雪意,就像一种过份温柔的掠夺,一阵十分轻柔的心

疼。

她在的地方,有点香。

——却似像她人已不在,留下余香。

她双睫长长,像在垂帘里对剪绵绵幽梦。

“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幽幽的问。

“我没有救你,”西门凝视着她,用虎一般有力的温柔,说:“你其实根本是故意给他们抓着的,是不是?”

“……”

长睫轻颤了一下。

“你是为了要助令兄光复‘万顺骠局’,所以才故意让他们逮着的,是不是?”

“……是。”

“你以为不入虎穴就不得虎子,所以身入虎口,试图说服‘太平帮’的人,为你恢复‘万顺骠局’的大业?”西门气得铁衣如水波般

荡漾着,“你错了,你是个良家女子,为了男人的事业,不惜把自己的清白置之不理,我佩服你有这等勇气,但也鄙夷你这种行止!



他的声音像燃烧的火,怒而温暖,“你置身于污泥中,以为凭坚决的意志便可以不染吗?也不好好想一想相与的是什么人,万一你失

贞失节而一无所得,岂不愚矣无比、自甘堕落?如果你误了张云平来救你,万一他不幸为人所害,你良心何安?拿自己清白之躯这样

作贱,我瞧不起!”

西门越说越激动,大力拍了拍自己胸膛,“所谓的中兴门户,是男人们的事,你妇道人家,插什么手!”

李金花并不激动,只冷屑的说:“……我就是个女子,我就是个弱女子!可是身负国仇家恨,我能不报吗?你要我怎么做、我能怎么

做?!”

西门仔细看去,才知道这女子原来已流泪了,但语音却比冰雪还冷静。他看到这女子伤心落泪的样子,仍然美丽得如一拳把他击倒。

他觉得她那么样的美丽,坐在那儿也是他的一樽玉雕,一幅美图。

“你别哭,”他用一种全力以赴的冷峻,说并且强调:“那是你家的事,你哭了我也不会帮你。”

李金花果然就不哭了。

她以雪意的眼神看着火,仿佛能在火光中读出火的句子。

西门忽然烦躁的解下腰间系着的酒壶,咕噜噜的喝数大口,然后一伸手递给李金花:

“你喝不喝?”

李金花微笑摇首,轻得像摇落睫毛上闪耀的泪光。

“我是一个天生体质连一点酒也不能喝的人,”她说:“我咳嗽。”

西门也不勉强,自顾自的饮了数口酒,忽然问:“万顺骠局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怎样才能复兴?真是!”

他说话的语调极其凶恶。

神情却极温柔。

李金花笑了。

她偷偷的、悄悄的、抿嘴笑了。

她不答,反而问他: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给他们抓来的?”

“哈哈!”

西门轻声说道:“像你这种女子,不要是有几分情愿,就凭太平帮那几个小厮还抓得了你?!”

其实李金花已不能断定、更没有把握,她给“太平帮”的人带走之后会有什么“下场”。

——这样回想起来,反而惊怕起来。

可是她不能不这样做。

其实西门也不明白,李金花自小因“万顺骠局”给叛逆所害,弄得个家破人亡之后,寄人篱下,虽然伶俐过人,但也受了不少苦、忍

了不可胜数的奚落,乃至她曾遭武林中有名的恶棍乌龙杨的奸污侮辱,虽然,不谙武艺的她凭了过人的胆色和机智,设计杀了仇敌和

乌龙杨,但心也伤透了,伤透的心自然便不再顾惜自己的身子。

是以报仇之心愈炽。

恢复“万顺骠局”之念愈烈。

这样,她便什么都豁出去了。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自己也知道在“好汉帮”张家几个掌管大权的人,似乎并不热衷于替她和兄长

李金禄光大“万顺骠局”,她只有靠自己了。

——可是,至少,“好汉帮”一门里至少有两个对自己诚心诚意的。

“天之骄子”的张云平。

还有“亡命之陡”的西门。

两个都是有本领的人。

“你本姓张,”李金花却转了个话题,饶有兴致的问:“为何人称你为西门?”

“因我是姨娘生的,不被张家人看得起.张家人担心我长大后与他们们分家产.幼年时即随娘被赶出家门,并受到张家追杀,当时寄居在

隆庆州西门外的破庙里.追杀的人赶到时候,娘替我指西门为姓.逃过一劫.此后人们便常在街上见到一个妇人带着个复姓西门的孩子乞

讨为生.

娘死后我曾到登封少林学过艺,并未出家,只是俗家弟子,这之后,也一向不喜欢蓄发.”他有点忸怩的用大手在后脑勺上爬搔了一下

,憨厚的笑说:“我嗜酒,总闯祸,少林的孤云大师没法收留我,我就又下山了.所以我就还是‘西门’。”

“张云平呢?”

“他不同。”西门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甚豪,语音却十分孩子气,“他是真的性情平和。”

李金花很喜欢男人这样子。

推崇跟自己不一样的男子,这样子才像男子:胸襟恢宏,绝不妒才,自信而爽朗。

“刚才你使的是什么身法?”

“什么什么身法?”

“你刚才不是以举火烧天的身法,破了梁蛟的‘梅花桩’吗?我就给藏在最后二十七棵木桩中一棵空心的木桩里。”

“管它什么身法,只要管用便得!只要可以破阵杀敌,即便就叫”敲门乞讨身法”又何防!”

“所以……”李金花笑的时候,像春阳在雪上,那一种难以形容无法掩映的美,令西门心中有一声呻呤。这时,李金花正说到:“现

在你虽然不姓西门,但却依然叫做西门……”

他们好像在闲谈,但男女青年,都仍身在十丈红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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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大耳伯”史诺

到这里,本来是该写第四回的.可是,上回写的是逃脱后的西门和李金花姑娘冒雨逃到一个荒
郊小店暂避. 此时此刻,暂别了追杀,忘却了仇恨和喧闹.对于两个刚刚逃脱灾难的年轻人来
说, 此时此刻即使外面再大的风雨,这小店里也是温馨和惬意的.作者只想多给他们一些独处
的时间,不去打扰他们.因此,第四回不曾写过.大家只知道那一夜,他们谈了很多..
她遇上他,就像小溪汇入了激流。
他为她打了不少仗、做了不少事、杀了不少仇人。
“我才不是为你做的,”西门总是这样声明,“那只是一些该打的仗、该做的事和该杀的人。”
直至那一天,在长久的杀声中,他有一种罕见的疲惫。
有时候,为了这种倦意,他很想从此天涯去,再不江湖行。
不过,现在他放不下,也放心不下。
他放不下她。
他对她放心不下。
他的仇人愈渐多了,有的是为她而结的,其中包括了“石门山庄”王家的子弟、“黑山扈”
扈家的好手、、“太平帮”梁家的高手;也有的是为张云平而结的。
她曾劝他撒手。
“我不为你,我是为张云平。”西门解释道,“如果我放手,只有他一人帮你,那么,他不是
结仇更多了?他是我师弟,减少他的仇敌是我理所当然也义所当为的事。”
直到这一晚,他因三度浴血苦战,而觉甚累。
睡在李金花邻房的他,一向甚为警觉。
陡然,在深而长的幽黯中,他霍然坐起。
血腥味。
他嗅到血的味道。
血味来自房里。
身边。
他身旁倒下十三人。
倒在血泊中。
他这才憬悟:自己实在太累了,以致有敌人潜了进来,他在梦中依着本能杀了这些人,然后继续他的睡眠,到现在才醒过来。
——“好汉帮”张家一门的武功,就连睡着的时候,也一样动作自如。
现在之所以蓦然醒来,是他生起另一警觉:
有人潜入隔壁房。
对敌人进入自己房间而可以不醒杀敌,但一旦有人潜入邻房便乍然而醒,对这点西门自己也不明其理。
他抄刀就踢开李金花的房门。
李金花呀的一声,自床塌坐了起来,月光映着她的雪面,受惊的眼神受惊的肩,依然清依然艳。
一人正行至她的床前,忽有警觉,立即回首,无耳缺鼻,貌甚骇人。
那人回身只见一张刀疤的脸,拦在房门前,在月芒之下,神魔一样。
他一咬牙,已打出一粒晶绿色的珠子。
珠子打着敌人的面。
那人一招得手,也不求攻,更不敢求功,立即飞身上梁,已穿出屋脊。
但一人长身拦在他身前。
依然是那一张有刀疤抹在颊上,神魔一般的脸。
那人立即翻身落地,跳回房中,想拿李金花当人质。
但那张神魔般的汉子又拦在他身前,还向他叱道:“梁怀,你还待挣扎!”
梁怀颓然住了手。
“你来干什么?”
“‘拳王’下令,要我请李姑娘回去,如果她听话,他会考虑以‘太平帮’之力助李姑娘光复‘万顺骠局’的事。”
西门望望李金花。
李金花抿着下唇,摇摇头。
“滚!”西门喝道:“哪有这样子的‘请’法!”
梁怀如获大赦,正要走,又犹豫。
“怎么?”
“你两位都曾放过我、救过我,有件事,我梁某人斗胆,向你提省。”
“说。”
“你得要小心了。我们‘太平帮’值年掌门人’拳王’梁太公,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谁知道。也许有一天,我也不会放过他。”
“可是,我知道还有一人,他也要杀你。”
“普天之下,要杀我的岂止一人!就算是庸材,也总有十人八人欲杀之而后快,何况是我!”
“但这人不一样,你放过他,他未必会放过你。”
“谁?”
“张云平。”
在这晚后,李金花常可听闻,来自隔壁房间的来回踱步、茫然叹息,也听到在月华洒浸下的庭院里,传来霍霍磨剑和虎虎拳风。
——莫不是这虎一般的汉子有着落叶一般的心情。
李金花决定要回去。
回“好汉帮”张家“聚义厅”一行。
回去见一见张云平。
她要问他。
“你真的要杀死你大师兄吗?”
其实,在月下磨剑、在房里踱步、在院里叹息的西门,心里也在问——
哀哀、忿忿、切切的问。
张云平也要杀我?
你也要杀我?
——你杀得了我吗!
不。
要杀西门,决不是件易事。
这点张云平深知。
要杀西门,得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如果不杀西门,“好汉帮”张家决不会再重用他。
张云平一向是个有志气的青年。
他要在江湖上有所作为,那是要许多天时、地利、人合的,否则,纵拼一己之力,能做的事
只怕十分有限,能有成就也不过是些微少许而已。
所以他要仗势力、实力、前人后辈之力。
因为他不能脱离“好汉帮”。
——离开了“好汉帮”,他就得从头再来,人生能有几个“从头”?没有了大树无处遮荫,他纵有通天本领,也难有所成。
何况,他自小承受“好汉帮”张家众老的恩泽栽培,愿为“好汉帮”生,愿为“好汉帮”死。
而且,“聚义厅”张守显交待给他的任务,他也不得不完成。
他知道“未完成上头交待的任务”者的悲惨下场。
他英华正茂,只要上场,不要下场。
他更清楚张守显交代下来这任务,一定会派人来监视他。
——既然监视得了他的,定必是“好汉帮”中一等一高手。
这人选当然就是“大耳伯”。
他可不愿意落在“大耳伯”手里。
——得罪、不听从“好汉帮”上头意见的人,一向聪敏的人当然知道是何下场。
西门就是个活例。
是以他没有选择。
他只有杀了西门。
——问题是:他能杀西门吗?
他能杀了西门吗?
(我能狠心杀得了西门吗?!)
“大耳伯”不姓张,原姓史,名诺。他四十一岁,但白发满头、皱纹满脸、耳朵特别大、样子看去像六十多岁,是以张府下人都称之
为:“大耳伯”,全名就是“大耳伯史诺”。
就因为他不姓张,姓史,而能在“好汉帮”张家得到“张氏四老”乃至至尊无上的“唯我独尊”识重,主掌张家田产佃户大权一十九
年,若不是有过人的本领、羡人的际遇,只怕想活上十九个时辰都不易。
当然,这跟他是张守显“小舅子”的身份不无关系。
就因为他不姓张,所以,他纵有过人的本事,至多只能成为接近权力中心的人物,掌握部分权力,但十九年来,建功无数,却仍未能
真个进入权力核心,成为掌握权力重心的人物。
对这一点,大耳伯觉得很悲愤。
他有才能。
但有才有能,不一定就能有成。
像他在“好汉帮”张家的地位,恐怕绝大部分的武林高手穷八辈子之力也无法企及,但“大耳伯”并未满足。
——人太易满足就不长进。
要成就成绝世之功名。
要权就得号令天下。
要出名就不怕遗臭万年。
要死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他不是姓张的,但却能在姓张的武林世家里统管"琴,棋,书,画"四派,但要打入权力重心,他就得要等。
等待时机。
——“好汉帮”年轻一辈的才俊,能在武功、胆识、才智、手段上跟他比的人绝对不多。
若有这样的人物,不是给他杀光,就是一早又附从于他,成为他的助力,也等于是他的实力。
剩下的是张府的四姑娘张云英、西门张云志、二公子张云存、三公子张云高、四公子张云远,孩子王张云平。
他只有等。
终于他等到了。
等到张云英出嫁了,张云存战死了,张云高被收编己用,这是最好的事了.张云远是个傻子.西门给逐出家门,剩下的,就是一个孩子
王了。
不过,等到只剩这个孩子王的时候,他也已行年四十一了。他觉得很惨。
出名、掌权、立功,要趁年少。要像西楚霸王一样,叱咤风云,雄霸天下,纵英年早逝,也算不枉此生了。迟成的功业,便没几分福
气、喜乐可享,大半生已蹉跎而逝,凄凄忍忍这些年才搏得些小名小利小权,那算什么!
只是他还十八岁的时候,“好汉帮”出了个二公子张云存,惊才羡艳,他的每一战均灿古耀今,每一役都教骚人墨客写成了诗,那时
候,遇着那么个光芒四射、才华四溢的同门,他见着了也只有避之不迭。
等到他二十几岁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张云存意外中伏身亡,但他自己正直初露头角之际,不意却败在一个女子手里。
——张云英!
他爱慕张家四姑娘,以为能在“好汉帮”十年一度竞艺大赛中,能击群雄、独占鳌头,然后以此打动芳心,娶得张云英,正式入赘张
家,正正式式名正言顺的成了张家的人,以后做事,便不必投鼠忌器了。
万未料到:他居然不是张云英的对手!
这一役之失,使他颜面尽丧!
直至他设下圈套让张云英出嫁而遇人不淑,以致成了半癫女子后,他已三十出头了,正等重振旗鼓,干出一番事业来,却恰好又遇上
了西门!
他和西门龙争虎斗,你尔我诈,他斗不过西门,但西门却“败”了。
——“败”在西门不只是跟他斗,而是跟整个“好汉帮”里要权当令的人斗。
一个人要是跟所有的人为敌,那就注定了他必然要失败的。
待西门给张家视为“叛徒”后,“大耳伯”已近四十了。他再没作为,那么,此生也不会再有作为了。
这时,张云平已冒出头来了。
而且还扶摇直上。
最令他不忿和不甘的是:
——凭什么“上头”要把李金花许配给他,而不是我!?
想起李金花,她那微笑带媚的冷艳......................
想到她,“大耳伯”就觉得寂寞难耐。
自从张云英使他丧心倾心而又使他惨败受屈之后,他恨女子,直至见到像雪一样纯洁的李金花,他才咋萌娶妻之念。
可是,大家都说:李金花快要嫁给张云平了,唯一能和张云平一争长短的,大概只有西门了。
——可恨,有关李金花的婚嫁,怎么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的份!
(仿佛自己就不配沾上李金花似了!)
他的恨意最浓的时候,“聚义厅”张守显就派给他这一个任务:
这“任务”就是去“看着”张云平去完成一个“任务”。
——张云平的任务是去杀西门。
从接下这“任命”的伊始,不管是张云平杀了西门,还是西门杀了张云平,他都不能/不会/不许让西门或张云平任何一人还活着、
活在世上、活在他的前路、活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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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和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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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 排版看的一点累...  不过内容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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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签名你凭啥欺负我?跟你又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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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背后有人

她遇上他,像浮云闲遇湖心的天空。

这些日子以来,她知道在“好汉帮”一门里,如果还剩下一个好人的话,那好人自然就是张云平了。

在“好汉帮”里,也只有张云平是待她真的好、真的想帮她。

张云平比西门细心。

比西门温文。

也比西门不动声色。

张云平的肤色白晰,双手很小,比弹琴女子的手还漂亮。

他的刀也特别美,不管刀形还是刀名,像他的出手一样,令人艳多于惊。

不过李金花也知道:西门也是个好人。

——西门与张云平,两人都在帮她,只不过一在暗、一在明。

她清楚西门的为人:决不妄杀一个,身在邪道心却正,而且十分爱护和关切张云平,只要他知道有任何人要对张云平不利,他就会先过去把对方打垮——虽然对方原来根本不想对付他。

——如果说西门如传言中所说的一样:是个邪道中人,那么,李金花肯定这个孤独而热心的人,早已改邪归正。

张云平不该杀他。

那一次,她听到西门一夜难眠,次晨,他一早背着青钢剑出去了,李金花有些耽心,(西门最近常常带剑出去,好像正在调查些什么,连一向豁达豪迈的他也经常愁眉不展),到他房里去看看,却偶然发现桌上有一张摺皱了的纸条,她打开来一看,上面赫然以力透纸背,气若游云、清秀有力的字体写着:

“宁负天下,不负本门;
当年曾会龙虎庙,
我登绝顶天为峰。
冬至大寒,不死不散。”

李金花看了,心乱得比摺皱了的纸团。她映眼觉熟,这肯定是张云平的字!她也知道大寒将近,而三十里开外,便有一座“绝顶山”,山上至高处便叫做“天为峰”,峰上有一座残破的“龙虎庙”。

她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

于是她立即动身。

回到“好汉帮”张家。

找到张云平。

“你要找西门决斗?”

张云平画梅题款的手一颤。

“你要杀死西门?”

张云平垂目凝视他画的梅,尽是寒雪一点艳。

“他是你的大师兄,他一直那么维护你,看重你,你却要杀他……”

张云平微叹一声,放下了笔。

张云平始终没有答她。

他始终没有告诉她:如果他不杀死西门,就不能娶她李金花;她李金花不嫁入张家,张守显一定会派人杀掉她。

李金花带着点伤心怨意走了出去。张云平太温和了,不像是要杀人的样子.劝他,不如去劝西门的好。

“好汉帮”张家大院就座落在“嬀水河畔”的闹事上,街市上一向热闹,街边摆卖,人来人往,熙攘不已。这时已近黄昏,李金花走过“嬀川古桥”,夕照映着水流,波心泛着斜阳,不管桥上还是桥下水映的美人,却一般靓丽。

她急急的赶着路,路上的行人蓦望见她,都惊艳的惊艳,惊丽的惊丽,但美人自己却不知晓,仍是想她恋念着的人,赶她的路。

后来下点微微小雨,她撑开带在身边的小伞,这才不容易让人瞧见匕鬯不惊的走过繁华闹市。

彳亍间,李金花忽然觉得眼前的白衣人,有些眼熟,她惊的抬眼,撑着油纸伞向她对着面掠过去的不正是侨装的张云平么?

——一定是他,那么温和的神态,却蕴含了一种不安的美……比暮色还温和的他,还像他露齿一笑,好白的牙齿,赤子之心的笑容,接着已掠身行到她的后头。

她立即回过头去,搜寻他的踪影。

——她出来的时候,他不是还在“好汉帮”的书斋中画梅的么?

然后,正走在她背后的人却兀地停了下来,凄厉的望着她,两只眼珠突然凄厉的笑露了出来,像想说些什么,但只能哑哑作声,十指箕张,正要摸上自己的喉咙,就在此际,突然之间,他的喉管多了一道极其凄厉的伤口,并骤喷出一蓬血雾来!

这人原已贴得李金花极近,李金花是认得这个人的:这人是“石门山庄”王家的座下杀手,“杀手无形”王天虎。

——自己要光复“万顺骠局”,正是要向“石门山庄”王家报仇的举措。

——这王家杀手已迫得自己如许之近,想必是正要下杀手。

——但张云平却已杀了他。

在闹市、人潮中,张云平如何出刀杀人,竟无一人觑到,然而已收拾了一大高手的性命!

李金花心中却有一个想法:

这一刀无疑十分凄厉、也非常高明。

但那却不像张云平的刀。

一向和平的他,内心有隐伏着如许巨大的杀性吗!?

(啊,这是真的他吗?还是她所认识的,反而是假的他?)

张云平自此之后,继续杀人。

持继杀人。

“大耳伯”史诺从李金花回到“好汉帮”找上张云平,然后张云平跟从她出去,在“嬀川古桥”上、众目睽睽中斩杀“杀手无形”王天虎开始,每一次张云平杀人,他都看在眼里、记录在案、上报“聚义厅”张守显:

日期:九月初七。霜降。

时间:酉初。

地点:嬀川古桥上。

目标:“杀手无形”王天虎。

派别:现“石门山庄”王家护院。

伤亡:死。

杀人兵器:送别刀。

出手特点:在闹市中下手,先王天虎向李金花动手前而下杀手。出手一刀,未惊动街上民众便已得手而去。一招毙命!

日期:九月廿二,立冬。

时间:子时。

地点:好再来饭店。

目标:“飞天盾”林山甲。

派别:“鹰盟”护法。

伤亡:死。

杀人兵器:送别刀。

出手特点:林山甲摸黑暗杀张云平,但入房后反遭张云平格杀。交手三招,九势三十六砍,林山甲授首。

日期:十月初六,小雪。

时间:午未之际。

地点:座上宾酒楼。

目标:“无息上人”尚小和。

派别:“浸派”副掌门人。

伤亡:死。

杀人兵器:送别刀。

出手特点:尚小和于酒馆候杀张云平。张云平蓦至,其时尚小和举杯方饮,张云平一刀出手,断杯斩喉,格杀之后扬长去。

日期:十月廿一日,大雪。

时间:申至酉时。

地点:打虎坡。

目标:饿鬼一族十七高手。

派别:陇南舵。

伤亡:死。

杀人兵器:送别刀。

出手特点:双方相约决战。一敌十七,十七人皆死。刀法先二十九砍,再三十七挑,张云平遇伤更悍。陇南舵饿鬼一族从此尽殁。

日期:十一月初六。冬至。

时间:丑至寅时。

地点:南口镇。

目标:“吃花怪客”唐狷狂。

派别:蜀中唐门。

伤亡:死。

杀人兵器:送别刀。

出手特点:二人相约决斗。张云平以三十七记“抽刀法”尽破唐狷狂之暗器,再以二十九式“送刀法”杀之。张云平负伤,不知轻重。

日期:十二月初九,小寒。

时间:已时。

地点:永宁镇。

目标:“老北风”雷马林。

派别:“老北风”雷家长老。

伤亡:死。

杀人兵器:送别刀。

交手特点:二人相约恶斗。张云平以二十九砍三十七挑刀决,力斩雷马林。

这是近日来张云平的六场决战。

“大耳伯”史诺把六份报告,上呈“好汉帮”中枢:“聚义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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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厅主抉择

张守显是一个从不肯浪费:精神、精力的人;他坐的姿势很有威势,但却喜欢摇脚晃腿和捋胡子。
当“大耳伯”史诺把第六号档案呈递上“聚义厅”的时候,张守显捋着灰白的胡须,蔑斜着眼睛说:“第七份该是西门张云志的了吧?”
大耳伯答:“据我所知,张云平已下战书,约了西门大雪时在绝顶山天为峰决斗。”
张守显点点头,好像很满意的样子,又像是不经意的问:
“从这六份杀人档案里,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有。”
“说。”
“自从张云平约战西门之后,他每隔一段时候,便杀一敌,一敌比一敌更强。他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激起自己的杀心和杀志,壮大自己的信心与杀力,以俾在杀气至旺极盛之时,一举格杀西门。”
“还有呢?”
“既然张云平还须燃烧自己的杀意与斗志,可见他自己仍无十分把握可杀得了西门。”
“有道理。张云平确是在激励自己的斗志与杀势,而且他杀的人,都是向来与本门为敌的人。”
“是,所以,”大耳伯的拳头紧了一紧,小心翼翼的说,“张云平似乎还是相当忠于本门的人,不过,他杀的敌人中,大多是他个人的死敌。”
张守显没有马上接下去说话,小眼珠似在深陷而多赘肉的眼眶里端详了大耳伯一阵,才说:“尽管他杀的人都不同,但杀人的绝招仍是一样。”
“是。”
“他使的是‘送别刀’,刀法是三十七砍廿九挑。”
“你可看仔细了?”
“确实无误。他连杀六批人马,刀法相同。”
“那就是说,他把‘好汉帮’的极品刀艺,已练到第廿一重了。以他的年纪火候,算是千年难遇。”
“是。”大耳伯的指甲已陷入手心里,听别人称赞自己的仇敌,确需要极强的克制功夫,“他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材。”
“西门的绝招是‘举火烧天’,只怕也练到第二十三重了。他们两个,旗鼓相当,这场龙争虎斗,端是有意思得很。”
“是。”
“你在我面前,很压抑,而且,也很老实,一向以来,不敢在我面前说谎、进谗。是吗?”
“属下不敢。”
“其实如果你诌媚、挑拨、离间、搬弄,我一样看得出来。但你对我很忠心,这点我知道。所以,无论像张云平还是西门,这样的人材留在‘好汉帮’,恐怕你不易能长久立足,而我,也难保会有一天……”语气拖长,不下断言。
大耳伯马上就说:“那些跳梁小丑,能奈厅主何!他们连挽鞋都不配!”
张守显笑了:“你这句话像是阿谀!不过,听来是蛮悦耳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杀旧人。你我不可不妨。门主一向不易信人,罢黜扶植,用人手法天威难测,所以……”
张守显用手指圈撩着他的胡髯末梢:“我要张云平娶李金花,其实是下令他杀西门;我要他杀了西门,其实是让你升上来。他杀了西门,又娶了李金花,必定成众矢所的,为人所妨。李金花这样好的女人应该由你来娶,由我来玩,这样好的女子你我都不能放过……这种事情,咱们一向合作无间、也合作愉快。”
大耳伯垂手低首,恭恭敬敬的道:“是,是……”中指指甲,微“啪”一声,已经拗断了开来。
张守显这才正色道:“所以,不可留的、不能留的,应该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为了‘好汉帮’的基业,还有我们和‘太平帮’的新合作大计,这些事,你就好好办吧!”
“是!”
“大耳伯”史诺明白“三厅主”张守显的意思:
无论是西门还是张云平,谁也不能让他们任一人活着。
世上本来就不可能人人活得长、活得好,但有人为了自己可以活得长一些、好一些,而不惜使别人活得少一些、更坏一些。
西门与张云平的火拼,在所难免,但为了确实能使这两虎相斗,大耳伯知道自己必须要“紧盯”一个人:
那就是李金花。
凭她和张云平是江湖上“公认的一对璧人”的关系,以及与西门“天涯知己相伴随”的交情,也只有她,有这个份量和力量,阻止得了这对武林中出自同一门同一派但身处不同道上的绝代双骄,他们那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决战。
所以,“大耳伯”史诺的任务就是要阻止她的阻止。
李金花曾经问过西门。
西门只磨刀,不语。
——他平时待她很温柔,但有关张云平的事,他很沉默。
李金花劝过张云平。
张云平只微笑,仍是画他的画。
——他平时喜欢画梅,但这段日子他喜欢画蛇。
李金花决定不再劝说什么。
反正她知道他们在什么时候决斗、在什么地方进行。
绝顶山上有座天为峰。
天为峰上有座龙虎庙。
——西门与张云平,想必就在那儿决一死战。
她已下了决心:
她一定要阻止他们的决战。
她认为张云平不该杀西门,因为西门是个在邪道中的好人。西门为张云平,扫平了不少敌人与阻力,张云平不管为了什么理由,都不该杀西门。西门也不该杀张云平,因为张云平是“好汉帮”中唯一的好人。张云平曾在“唯我独尊”面前数度为西门请命,而且曾向“聚义厅”、“摔琴楼”、“放鹤亭”请求收回对西门所下的决杀令;西门杀谁都可以,决不该杀张云平。
更重要的是,因为西门与张云平都是她的朋友。
好朋友,好朋友!好朋友!!好朋友!!!
她极喜欢西门,她喜欢他连喝酒拿杯子、累极揩汗、甚至独坐沉默的时候,都有男子气概。
她寂寞,但西门更加寂寞。
她喜欢跟西门闯荡、闯祸、闯天下。
她喜欢西门一副野渡无人舟自横、睥睨天下、我行我素的神态。
她关心西门,希望他不那么孤独、那么寂寞、那么拣尽寒桠不肯栖。她希望他好、他越来越好、他比她活得更好。
可是她爱张云平。
她愿与张云平度过今生今世。
她不希望这两人中,有任何一人死。
大寒那天,她雇人把她的杆桥抬上了绝顶山,然后她自己以莫大的意志,攀上天为峰,找到了龙虎庙。
龙虎庙因地处远僻,并不宏伟,加上上一任主圆寂之后,已无人留在庙里,庙宇年久失修,久无香火,蛛尘遍布。
李金花看到殿前有一口布满灰尘的香炉,还有一只尘封的大钟。
——庙虽小,钟炉却大。
该藏身在钟里,还是躲在香炉里好呢?
香炉有透风的铜盖。
(炉里是空的吧?)
她引头往里张望——
突然,完全意外,她看到香炉里有一张脸:
一双如酒壶般大耳、白发满头、皱纹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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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山登绝顶我为峰

西门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快意恩仇的人。
张云平则不然,他习惯于养尊处优,且深藏不露。
史诺则不然:假如你不小心碰翻了酒杯,他亦不会因此而去烧掉你的房子,面是索性把你的家,变成是他的。
这就是人称“大耳老伯”史诺。史诺称"伯",却不老,他只是个中年人!
不幸的,李金花却落在他手里。
她仍在香炉里。
香炉里还有另一个人。
“大耳伯”史诺。
她已不能动弹、不能叫喊,大耳伯正对她有所动作的时候,幸好有人来了。
——纵是这样,李金花也可以感觉到纵隔着衣物,仍能感觉到那“兽性的”异动。
不过,碍着大敌当前、办好大事再图尽情享乐,大耳伯才没进一步进行他的轻薄。
这座破庙,平时是不会有人来的。
外面阳光甚好,苍山映雪,仍冷得沁人。
忽然阳光一黯,来的人未入庙门,已有一种虎啸的声势。
李金花熟悉这种声势。
那是一种威。
——一种男子气概。
来的果然是西门。
他腰间悬着闪着青蓝色光芒的青钢剑。
他的手始终搭在剑锷上。
他也始终愁眉不展、来回踱步、负手叹息。
——他是不安、难过、还是不忍?
(不忍杀害他的师弟,还是急着杀敌等得不耐烦?)
李金花感觉到一种诡异的笑意,正自贴紧她的大耳伯布满皱纹的脸上和心里绽开……
(西门你快走!)
(这儿有豺狼在伏击你们!)
(而你们却还要伤害彼此!)
不知何时,阳光透出云端,山鸟又恢复了清音,流水自远方传来静琮。
一切都“活”了起来。
活得特别快乐。
李金花更熟稔这气质。
——一种王者的气派。
(他来了。)
来的果然是张云平。
他在门口的阳光中闪了一闪,走了进来。
西门向来都很熟稔张云平,不过这几年都没见过,饶是这样,张云平一飘进来的时候,他那特殊干净的气质、点尘不染的白衫、还有他那光洁白晰的肤色,仍是在他眼前耀眼生花。

张云平乍入庙门,信步而止,面对西门的虬髯虎目,也长长的、长长长长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两人都来齐了。)
(人来齐了好戏就要叫板了。)
李金花感觉到她身边的那蹲伏着的仿佛连呼吸也终止的人,鼻下人中之间渗出了汗。
(张云平你走!)
(你们快走!)
(可知道你们这对英雄好汉的火拼,正切断了多少期待英雄相惜好汉互重的人之肝肠!)
张云平的手,搭在绯红色的刀柄上。
送别刀。
——他来送谁的别?
西门的手,缓缓离开了青钢剑。
他的心呢?
——可是像在水里的明月一般宁静?
张云平笑了。
笑意平和。
“你比我早来。”
西门也笑了。
他笑时比怒时更豪。
“我一向比你早到。”
“我不早,也不迟,我只守时。”
“所以我是你师兄,而且生不逢时。”
张云平的声音有点哽咽:
“师兄……”欲言又止。
西门笑道:“你还叫我做师兄!不怕门规森严么!”
张云平诚挚的道:“不管怎么,你都是我的大师兄,除非,有一天,你真的背叛‘好汉帮’。”
西门一笑,这次的笑不是豪,而是涩,摊了摊手,苦笑道:“可是‘好汉帮’上上下下,都当我是叛徒。”
张云平道:“你不是的。你是为了‘好汉帮’好,所以才无法忍耐一些门众的恶行,你出面制止,言行太直,数次开罪了‘聚义厅’、‘摔琴楼’、‘放鹤亭’三位主管,故而在‘好汉帮’张家不能立足。张家少了你,如失右翼;‘好汉帮’少了你这等人物,那是个蒙受不起的损失................”
西门道:“还好,‘好汉帮’还是有你。你英雄出少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张云平激动了起来:“大师兄,我是怎么出身的!?我不是因为门主‘唯我独尊’特别栽培,我也不会有今天!可是,如果不是大师兄您一手把我带大,那我是什么!?那我是什么!!??我啥都不是!!!???你跟‘琴’派闹翻,为的是当日他们欺侮年少未更事的我!你之所以与‘大耳伯’史诺闹得这般水火不相容,还不是为了我!我的功夫、基础,完全是你指导、启蒙我的!我的信心、才华,全是你激发、鼓励的!每一次出了事,你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掮,但立了功,都推给了我。如果不是你,大师兄,我,我能有今天吗!?”
西门道:“每个人成功都有他的遇合,不能全说是别人提携、帮忙的。我帮你,我只是据理力争而已。我跟你一样,也爱‘好汉帮’,期望‘好汉帮’张家能够变成远近闻名的门派,能够光明正大,名扬天下。所以,我做我该做的——”
张云平道:“但你却得不到你该得到的。当年,我们荡平凤凰山、横扫昌平镇、力敌龙虎台、直捣古城村,咱们并肩儿作战,那是多么的痛快啊!如果不是你暗里助我,解决梁天罡,我能在‘白蟒堂’夺回‘送别刀’吗?如果不是你暗中帮我,‘八落山庄’之役,我早已送命了!而今,我独持大厦,在‘好汉帮’里,既要提防小人,又要对付奸徒,唉……还是真羡慕大师兄您,能自来自去、在江湖风浪中做个自在人!而我……只愿在‘好汉帮’里以一己之力,让‘好汉帮’的名字,永远与'杀戮','仇恨'无涉.帮里弟兄们铸剑为犁,安居乐业,帮下治民衣食无忧..........”
西门长叹道:“小师弟,你明白就好,我已很安慰了。要改革‘好汉帮’,得慢慢来,是急不来的。你跟我是不一样的人,虽然我们都爱‘好汉帮’,都喜欢李姑娘,但你和我,还不是一样。你自小聪敏,得人宠护,受人提拔,我也是特别喜欢你的其中一个。你看,‘唯我独尊’门主极少重用少年,对你则另眼相看;你所办的事,皆讨人喜欢。而我则完全不一样。我自小要自己学武、自己读书、自己打天下。我性直,做事无法拐弯抹角,吃了亏自己知道,惹人厌也没法改。你勤奋好学,人缘又好,步步高升,一路顺风,现在成就早已超过我了。我呢?我已成了江湖上的孤魂野鬼,幸还有你记得我,我已经很感动了……”
张云平道:“说来惭愧,我这棵温室里的小花,既蒙长上照顾,得有今天.而照顾我最多的,还是大师兄你;要不是你,我早已给人挤兑下去了。可是,李姑娘一身倾心于大师兄的雄迈豪放,她跟我,只算是知音,你跟她才是……”
西门道:“你别安慰我了,你跟她才是天生一对。你看,你们在江湖上的名声,才是珠联璧合;就是外貌面容,也是金童玉女、人间天上!我跟她?一个这样子的小家碧玉,我这浪子野人怎配得上!为了李姑娘的将来,我也当有点自知之明。其实,一路以来,我就不敢有逾份之想。小师弟,你万勿辜负李姑娘的一番美意是好!”
张云平道:“大师兄,你这样,对你自己是太不公平了!当日,咱们对抗‘太平帮’时所犯的错,是我的失着,但你全认在身上,才给人抓住把柄逐出门墙的!你说你不配李姑娘,那我配么!你有大才,但际遇却……我只有小才,但算是有点运气。”
西门笑了一笑,道:“这世上本来就决没有‘怀才必遇’的事。说这话的人,一定是自己已经‘遇’了,才能回过头来一口咬实。当然,这样想,确是心里会比较好过。世间有不少怀绝世之才的人,只要运气欠佳、没有机会、不时势、不懂钻营,也一样会给埋没掉。试想如果这人不幸夭折,或其才能根本没有发挥的机会,世人根本未知有其才,又怎么用才呢?有才的人,还得有点运气。不过,成天以为自己‘怀才不遇’的人,也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到底有没有‘才’?有的是什么‘大才’?究竟有没有设法去‘遇’?像我这种人便是。”
张云平喟然道:“也许,唯一可信的是:‘怀才应遇’。应遇而未遇,欠缺的除了运气之外,就是勤奋努力、耐心毅力了。大师兄,像你这样子的人物,要是愿意屈就,早已受各方争相招揽了,但你就是……”
西门道:“你约我今天来这里,我还以为你是找我比拼的。”
张云平道:“上头是要我杀你。”
西门道:“上头?张家四老?”
张云平道:“张家四老的前两老已然年老体衰,很少出头,倒是‘聚义厅’三厅主张守显.....至于四厅主,那毕竟是我们的父亲啊.”
西门忽然剔起了一只眉毛:“既然是他下的命令,那么大耳伯也必……”
张云平眼珠一转,道:“想必如是。”
西门忽道:“那你是奉命来杀我的了!”
张云平淡淡地道:“我为啥要杀你?”
西门反问:“那你回去如何交差?”
张云平道:“如果你真的是‘好汉帮’的叛徒,我一定会杀你,但你不是,只是张守显和大耳伯他们要杀你而后快而已!而且这只是‘聚义厅’何老三个人的意思,如果是‘至尊无上’唯我独尊的命令,我可就很难违抗了。”
西门道:“那你约我来这绝顶山、天为峰干啥?”
张云平道:“我想劝大师兄回去。”
西门道:“回去?哪里?好汉帮?”
张云平道:“如果大师兄愿重返张家,小师弟愿为说和。”
西门断然道:“不必了。回去跟那些凶狠残暴、自私自利的人一起委曲求全?或为一己之利,自相残杀?谢了,不去。‘好汉帮’张家幸亏就有你这样的人在,否则,早教我灭了。”
张云平怫然道:“如果你敢攻打张家,我不自量力,也会跟你力抗到底!”
西门道:“我杀的就算是排斥你的人也不行?”
张云平也决然道:“除了蟑螂老鼠,谁在张家都是我张家的人,都杀不得!”
西门道:“好!咱们这一回,算是见上了。多年前,我们分手也在这儿,山登绝顶我为峰,我出得来,就不打算回去张家的了。我跟你,但愿为友不为敌;咱们一在江湖一在家,不负初衷,各尽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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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峰登绝顶我为天

“至尊无上,唯我独尊,他老人家是一个很英明、很会用人的人;”张云平再次的问,“你在外也流浪够了,风霜遍了,回来为张家效力吧,我可以代你跟他说去。”“他?不是他暗中把弄,‘好汉帮’哪有那么多斗争,那么多败类?我宁愿当他的仇人也不能当让他瞧不起的人!”西门断然的道,“你可以不满意,但我要的是一条完全是我自己的路。” 张云平颓然道:“你的路,很不好走。” 西门道:“但那是我的路。” 张云平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跟我不同路、不同道。” 西门道:“也许我们是同途异路、殊途同归。” 张云平道:“本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只愿你行你道,只留我自行寂寞长路了。” 西门沉重、诚挚的道:“小师弟,这些年来,你我一直就是不同的人、不同的际遇。你一上来就受人嘉许、为人赏识、有人支持、让人襄助,你玉树临风、泱泱气派;我呢?我是过街老鼠、动辄得咎,犯了事,必归我名下.做对了,无人理会。所以我扫地出门,与乞为伍,只要心存正义,根本就不理会有没有被人认可。你是台面上的人物,光大张家,照顾金花,都全仗你了。” 张云平道:“大师兄,其实,我也羡慕你能够独战江湖、漂泊天下、无拘无束、闲云野鹤。我办不到。你在邪道,却为正义而战;我在正道,却为人辖制。” 西门呵呵的取笑他道:“哈哈,咱们一个改邪归正,一个改正归邪——虽说各有各的缘福,牵强不得;但比起你来,我还是痛快惬意多了!” 张云平淡淡一笑问:“有一天,我们也会正邪合一吧?” 西门剔起了一只浓眉:“哦?那恐怕先得神魔大火拼一番了——” 遂而正神问:“师弟,你身在‘好汉帮’,所持的大概也是这点大志,图的不外也是有一天能重整张家门户,逐鹿天下吧?” 张云平祥和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几可令人震怖的坚毅之色来:“正是,我也等待这一天。可是,在这一天未来之前,我要做出许多忍耐,甚至许多牺牲。大师兄,你在江湖,正有山登绝顶我为峰的豪概;而我,人在张家,也有峰登绝顶我为天的抱负。” 两人相视大笑。 庙瓦为之轻颤。 尘埃抖落。 张云平在笑声将歇时抽刀。 抽刀之手势甚美。 刀势甚轻。 刀作一声轻吟。 刀略绯红,温柔得像美丽女子的脸。 西门凝视着刀。 ——送别刀。 ——这刀为何要拔出来? ——为何拔刀? ——为什么刀要在这时出来? ——这把送别的刀,要送谁的命? ——它到底要为谁依依送别? “其实我约大师兄来,根本就不会动手的,你看,”张云平递上了刀,说:“我的刀根本已给‘老北风’雷马林震毁了,如果用来跟你的青钢剑交手,我只是找死而已。我倒是另外约了梁太公,就在天为峰决战,那是我和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西门这时也注意到了刀口中的裂纹,所以他断然的说:“我不插手,但刀已将断,你不能再用此刀。‘拳王’也决非省油的灯,他手上的‘风、火、雷、电’,也都是辣手人物,你不能去送死。” 张云平一笑:“我不用送别刀,我用什么?” 西门道:“你用我的青钢剑。” 说着,把剑递上。 张云平不敢接。 迟疑。 西门却一把夺过送别刀,并把自己的青钢剑也塞入张云平手里,“你还犹豫什么。你大敌当前,我的剑就是你的剑,而我的剑法都已早教了给你,你拿去用吧。” 张云平接过那青光闪闪的剑,沉重的说:“当年,在白蟒堂之役,你替我夺得了送别刀,所以,我才能在那一役一鸣惊人;今天,你又送我你的绝世名剑,我要不能以此击垮‘拳王’梁太公,那就太负你厚望了。” “你走吧,”西门要他放心似的有力的说,“这儿有我,决不让她伤了一发毫。” 张云平握在手里如一条活龙似的青钢剑:“如果我能杀了‘拳王’,”他慎重、凝重的问:“我怎样才能还给你?” “你一定杀得了他。”西门的话果敢肯定!然后他陡然地大笑起来,笑里仿佛有着浓烈的苦味,“我还会回到这里来。我想,这几天,你还是会来找我的。剑你是不必还我的了,只要你不是来取我的性命就好。” 张云平的神情,很有些大惑不解,然而就在这时候,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好像有很多只木屐,一齐敲响了地面。 远远传来另一种念经的声音,喃喃复喃喃,满山遍是,念得甚不清楚,但仔细听去,语间固是虔诚,但却不似是一般经文,而是极其恶毒诅咒的语言,只是用一种念经文的声调念出来,就仿佛令人生起很虔诚、很肃穆的感觉。 西门与张云平均往外一张,只见天为峰的苍穹上,飘曳着数十只五颜六色、色彩斑烂、不同形状(有的像一串蜈蚣、有的像一只蝴蝶、有的书着一张凶神恶煞的人面,有的则是一只瓦片!)的风筝,都印了个“太公”二字图案。 张云平神色凝重:“梁太公来了。” 西门也十分凝重:“‘风、火、雷、电’也来了。” 张云平忽对西门道:“这是我的仗,由我来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明里暗里帮我,但这一次,我要求你不要插手。我的仗由我来打,你的路你自己走,我有我的路。” “好。”西门道,“我也有仗要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不相干。我只是去看,这样可好?” 张云平咬咬他那薄薄而红红的下唇,道:“随你便。” 说着就行了出去。 西门也跟了出去。 西门与张云平两人并没有打起来。 他们走出了龙虎庙之后,殿前的香炉盖子咚地给顶了开来,白发苍苍、一脸皱纹的大耳伯,挟揪着李金花,站了起来。 香灰簌簌落下。 大耳伯用手摸着李金花。 他早已点了李金花的穴道。 他摸得是那么用力,以致她完全能够感受到:那不只是欲,还有火。 ——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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